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鲜花在陶土里吟诵平仄
当星辰坠向画布时
所有未封缄的时光开始押韵
——题记
作家简介
陈萍: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、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供职于中国石油广东销售公司。喜欢用自由、随性的文字,记录生活中的点滴与感悟,擅长以诗歌的文本语境,抒写“新文人散文”,在“鸡汤三碗”中品味生活的真谛。
作家创作谈
展开剩余95%遥远的“沧桑感”
“散文的灵魂在于沧桑感!重要的事情,说三遍!”文老师审视着我的新作品,连发几条信息过来。他已经不止一次指出,我的散文最根本的不足是缺乏“沧桑感”。
“为何要求我在散文中融入沧桑感?我不需要没苦硬吃!”我据理力争。
“这么久了,你还是不能理解我所说的沧桑感。”
我对他的观点不以为然,继续辩解道:“我是都市白领,笔下自然是幸福生活的美好情怀,您怎能要求我去书写人间疾苦?”
“去读两年书,再来写作。”这是文老师首次对我如此严厉。
“好,我读书去。两年后见!”我的固执同样显而易见。
我立即将手机丢到一边,把老师推荐的《文化苦旅》收入行李箱,又额外带上了李娟的《遥远的向日葵地》,随即出差离去。
我和老师相识近十年,从同一个故乡来到广州,却彼此少有交集。偶尔,我会在案头的报刊上读到关于他新作的大幅评论;偶尔,我会从朋友口中得知他又一次获得了文学大奖;偶尔,我也会在逛书店的时候买下他的著作。直到那个春天……
早春的北京,玉兰花在枝头炸裂,我手机屏幕上却跳动着让人心情沉重的消息。那天,阳光透过苍白的云层斑驳坠下,凝结成十万片雪,从我的睫毛下纷纷扬扬洒落。我在急需调整情绪之际,信手拈来一首《玉兰花开》分享至微信朋友圈,立刻收到了文老师回复的定位。我惊喜地发现我们仅相距一公里。就这样,两个远离故土的人在遥远的北京街头不期而遇,十年的距离因一首诗而瞬间消散。
文老师温言抚慰我,生活中难免会遇到一些风风雨雨,而文字是最好的避风港。他承诺,往后带着我一起写作。也就是从那时起,我亲切地称他为:文老师。
归返广州后,我向他呈上精心累积的三万字手稿。当我收到他的修改意见时,发现原本的三万字已锐减至五千余字。那满篇的朱红眉批,彰显着专注与用心。文老师当场指出,这些散文缺少“沧桑感”!然而,“沧桑感”究竟为何物?难道我所经历的那些风浪,仅够烹制几碗心灵鸡汤?
看到自己费尽心血写出来的文章被修改至此,非常痛心,便忍不住去质问老师。他温和地指出:“文学作品不是写给自己看的。你的文字陷入了材料式写作风格。要记住,你是作家,不是文字秘书!”听完老师的耐心解释,我心悦诚服地说:“文无第一,文学水平却有高下。让我的文字来一次碎骨重生吧!”
那段日子,我几乎利用所有空余时间,夜以继日地创作。这期间,我们曾为标题争论,为用词纠结,为修改方向据理力争。坦诚而言,文老师明显比我更具有包容心。在点评文章的过程中,他不仅会听取我的异议,而且会不厌其烦地引导我,直至我能洞察问题的核心。所以,当我将原先五千余字的文章重新扩写至四万字,并再次呈给老师审阅时,老师称赞文章的字里行间洋溢着浓郁的诗情画意,透露出独特的艺术韵味。
我得意地说着:“您的这位学生还是挺聪明的吧?”
“聪明,的确很聪明。还得加两个字,冰雪!”文老师打趣说。
这段与文字相伴的时光,让我收拾好破碎的情绪,建立起自信,以满满的活力拥抱生活。我深深地感激文老师,在我迷茫时为我指明前行的方向,让我看到了无限可能,重新点燃了当作家的梦想。
在他的帮助下,我满怀信心地投入“游记”系列的创作中,又一次将新稿发送给他审阅,并且满心期待着赞誉。然而,结果出人意料,老师严厉地指出我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。当时,我正沉醉于AI反馈的文学赞誉之中,难以接受其尖锐的批评。甚至还将AI的褒扬之词转发给他,试图以“文学突围”作为自我辩解的依据。老师尖锐地指出:“荒唐!文学创作岂能盲目依赖AI的评判?你居然用AI的算法来框定文学创作的方向!”就这样,我们产生了激烈的争执。在我顽固的争辩声中,他命令我去埋头苦读两年,先提高文学修养,再学习写作。
在万米云层之上飞行,邻座的呼吸声均匀平稳。我认真阅读起余秋雨的《文化苦旅》。这本书已被我翻阅过多次,扉页已经发黄,我带着老师的指点,再次穿梭于余秋雨那典雅灵动的文字世界,感受文章中宏大的历史场景和作者独到的文化视野。在靠近太阳的位置,我悲伤地看到自己所写的文字的骨架,在余秋雨的笔下暴晒。书中每一篇文章都很清楚地告诉我,所谓沧桑,不是风霜雕刻的皱纹,而是时光沁入血液的脉络,流淌着作者对世界的思索。
在南京出差的那段日子,我沉浸在李娟的《遥远的向日葵地》里。当玄武湖畔的月色轻抚过书页时,那些自由与不羁的文字便在夜幕中跳跃,勾勒出让人向往的诗意与远方。我的浅薄无知在李娟的向日葵田野旁尤为凸显。书中的每一句平和而深邃的叙述都在提醒我,所谓的沧桑,并非都是生死离别之痛,对日常琐事的细腻描绘,同样可以展现沧桑。
“我希望你写出更优秀的文章,而不是止步于心灵鸡汤!”文老师的留言很多,他始终是一位性情温和且包容的好老师,而我的答复总是简单至极:“遵师嘱,读书中。”
离开南京,我在云端之上完成了《南京梧桐三万株》。飞机一落地,我便立刻将其发送给老师。文老师阅后欣然回复:“这篇文章写得好。文风转变了!”
一见面,老师就诚恳地指出:“严师出高徒!老师是希望你快点进步。”随即,我得意地告诉老师,自己有三篇习作被《地火》杂志选用了,发表在新华网上的散文当天就突破了百万浏览量。
“我对你的文字始终有着更长远的期待,所以,对你的要求才如此严厉。”老师对我取得的小进步似乎感到很欣慰,“慢慢写下去,你会成为一位专业作家的。我相信你!”
临别时,老师告诉我,他即将启程前往另一个城市担任新职务,展开新的创作之旅,为期两年。我这才明白老师让我好好读两年书,是另有深意。
生活中,无论相聚还是离别,都是人生沧桑的不同笔触。并非所有的离别都笼罩在忧伤之中,有些离别预示着即将启程奔赴新的美好。恰似,在夜幕低垂时告别了繁星,有人却在深夜放起烟火,映照着五彩斑斓的梦。所以,我从容地接受老师的离别。
5月的广州,木棉花绽放,新“中轴线”上的广州塔刺破云层,有十万个故事在同时上演,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笔触。虽然我至今都没有找到“沧桑感”的写法,但是,当木棉花在窗前飘落时,我将不再执着于描绘花瓣的弧度,而是会记录它们坠地时惊起的尘埃,从细小的微粒里,窥视这座城池的往事。
想起那日相遇时北京机场的夕照,我抱着老师赠予的一堆书,伫立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欣赏那一窗的橙黄,立誓要拾起曾经丢失的作家梦想。夕阳没有喧哗,也没有为我鼓掌,只是静静地泊在天空深处,等待某个时光与灵魂共振。
未封缄的时光三帖
拥抱自由的风
人生是一场与自己,与天地,与众生相遇的旅程。当我们置身于山顶之上时,常会心生感慨:不同的高度,看到不同的世界。所以,我喜欢在下班之后,换上运动鞋,背着登山包,去攀登城市边缘的白云山,在没有天花板的空间里尽情呼吸。
我常踏着八点的夜色登山。由于在生活中经历过不少惊吓,我缺少与生俱来的安全感,行走夜路时,会被不安所困扰。每每看到晃动的树影,我便疑心暗处会不会蛰伏着魑魅魍魉。我常常安慰自己,所谓鬼魅不过是被困在水泥森林中的都市人的幻想,勇敢的夜间行者应该不惧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光芒。直到那次被一只大野猫惊得脚软之后,我才意识到,或许应该去寻找“组织”的庇护。
误打误撞中,我加入了一个拥有五百多名会员的“夜爬白云山”微信群。群主每周会组织三场夜爬活动,周末还会组织大家去野外徒步。我一直在群里默默潜水,从未参与他们的活动。其实,白云山的治安很好,山路上明亮的夜灯,除了管不了野猫,管人和震慑暗处的“假鬼魅”足矣。经常有人在微信群里分享徒步活动的照片,看到他们跋涉几十公里去享受野外肆意生长的绿色,翻山越岭去看一场日落,风吹又日晒,自由又自在,感觉世界仿佛向我打开了一扇窗,令我跃跃欲试,渴望去经历,去感受,去拥有。
与其向往,不如出发。谋划已久的第一次徒步,我选择了从化区的星溪线。这条长十余公里的路线始于东星村,止于溪头村,被誉为“广州最美的徒步路线”,适合在繁忙之余,渴望与自然深情对话的“初级驴友”挑战。当我的脚步真正深入山野之中时,才发现那些在微信群里分享的照片,其风景远不及看见的万分之一。
十余公里的徒步路线,都是在竹林中穿行,溪水伴随左右,还会经过三个古朴的村落,空气中弥漫着竹筒饭的香气。瓦坑村是全程的最高点,坐落于海拔约八百米处。连绵起伏的山峦将村落人家紧紧包围,蛙鸣声此起彼伏,屋后吐着新绿的树枝上挂着鸟巢,初春的竹笋破土而出,老人和狗悠闲地坐在门前晒太阳,这一切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幅宁静而美好的山居图景。此时,汗水早已浸透了我的冲锋衣内层和速干“T恤”,我曾几次想放弃前行,但我不断提醒自己,一定要去山花烂漫的深处,看不同的日落,与自由相拥。在这一路的跋涉中,我把在办公室里丢失的氧气补了回来,渗透的汗水是和自己聊天的记录。
经过飞鸟翔空与山间溪流的洗礼,我的眼眸愈发向往那自然、澄澈的山野深处,决心徒步穿越这座城市的每一座高峰,打卡每一条徒步路线。在接下来的两年里,我陆陆续续参加了数十场徒步活动,印象最深刻的是“牛天凤”越野挑战赛。十八公里长的路线贯穿牛头山、天麓湖公园、凤凰山和猪仔山,全程需要翻越四座主峰。由于地形复杂,一半以上的攀爬路程都需要手脚并用,部分陡坡甚至需要借助绳索或登山杖做支撑方可通过,此前的参赛选手们完成这段线路平均需要十个小时左右。不过这一路上,每一公里都有不同的山花和丛林,这无疑是一场值得挑战的行程。
我从晨露未干时出发,历时约十一个小时才完成挑战。在我的体力到达极限时,队友们不断地鼓励我,每次都说“只剩‘最后一公里’啦”。我几乎要哭出来了,回喊着:“你们已经说了十一次‘最后一公里’啦!”大家一阵哄笑,继续为我打气:“这次是真的啦!”
其实,不管一路上多么疲惫,我从未忘记将要翻越的四座山峰,坚持向着山巅攀爬。教练始终陪伴在我身边,给我加油鼓劲:“坚持住,你比自己想象的更有耐力。”很多时候,坚定地向前迈进,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热血沸腾之事。
夕阳西下,我仰面躺在山道上,咸湿的汗水不断滑入嘴角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,不羁的山风从山顶呼啸而来,浑身的淤青仿佛是这片风景留下的吻痕,大自然的光芒在我的胸膛间跳跃。我深切地感受到:世界对我爱得深沉!回想起自己,从出生的那个小山村一步步走到这座繁华的都市,从朝气蓬勃的少女,到如今步入不惑之年,未来还将成为一位会讲故事的老太太。这一路的艰辛与奋斗,哪一次不是拼尽全力,才最终抵达终点?我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创作的一句歌词:“风沙是英雄的背影,大海懂我的深情!”
那周,我所有的肌肉都在抗议,连刷牙时肱二头肌都在颤抖,肌肉的纤维记忆似乎仍停留在陡峭冷峻的山坡上。当我看到电脑里已修改了十几遍却依然不满意的材料时,大腿内侧的酸痛反而变成了安心,这样真实的痛感,证明我曾经全力以赴地拼过。虽然十八公里的越野挑战带不来生活终极的梦想,但带着汗水的风,将吹散过剩的情绪,赋予我继续出发的力量。
现在,我会在登山包里常备着便携茶具,在山腰的观景台请偶遇的“驴友”喝凤凰单丛茶。他们总是惊讶于这个声称“不算驴友”的人,背包侧袋里还装着岩茶专用的闻香杯。我不解释这种违和感,一如不解释我为什么要在峰顶读聂鲁达的诗,为什么常常瞬间就泪流满面。那些说“徒步是修行”的人也无法理解,在这种恰到好处的疲惫中,能让灵魂暂时卸下盔甲。
徒步之余,我还会坚持夜爬白云山。因为汗水浇灌的不仅仅是沿途的风景,也滋养着内心的力量。正是这些平淡日子里的点滴积累,让我出发向远方时能够更加从容。山脚下的城市依旧带着未眠的瞳孔,风掠过汗湿的后颈,万家灯火在远处隐现,风景在细微处变幻莫测。我时常想起第一次徒步时,那位坐在门口晒太阳的瓦坑村老者。他曾对我说,竹子在生长的前四年,仅长高了三厘米,而从第五年开始,竹子会以惊人的速度每天长三十厘米!带着一路的风尘仆仆,我应从自然中汲取更多朴素的智慧,在疾走与停歇之间,找到生命应有的节奏。
如今,天地与众生又迎来了春暖花开,我或许该去试试那条适合“老驴”挑战的“天堂顶”了。毕竟,山在那里,山峰永远理解跋涉者的渴望。而我需要练习的是:与自己温柔相处,勇敢且坚定地前行!
与草木共盛夏
汪曾祺在《人间草木》中说:“一定要爱着点什么,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。”
在广州,一年中夏季最为漫长。记忆中的夏天,总是伴随着潮热的气息,其中夹杂着西瓜沁人心脾的甜爽、汽水气泡炸裂的畅快、远方徐徐而来的清风,以及千万朵鲜花在枝头竞相绽放的绚烂。
我家的小阳台上,充盈着夏日的草木气息。在那方寸之地,我精心栽种了蓝雪花、绣球花、月季花和茉莉花。在阳台与客厅的衔接处,我摆放着福建茶、小叶紫檀等盆景,甚至还在这有限的空间里种下了一棵柠檬树,仿佛试图在这几平方米的水泥天地中,打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迷你花园。
炎炎烈日,草木疯长,给寻常的日子不断地制造惊喜。蓝雪花的枝条会突然从栏杆的缝隙里钻出去,在风里摇摇晃晃;绣球花的花苞会在一夜之间胀大,青涩的绿迅速染上蓝紫;茉莉花最是心急,晨起时还只是星星点点的白,傍晚就已缀满枝头,香气在暮色里流淌。在无人留意的时刻,花盆角落的杂草突然蹿得老高,有时候还悄悄地开出一簇簇细碎的野花。
我许多心烦意乱的时刻,都是在这些草木的陪伴下度过的。我向蓝雪花倾诉喜悦,向茉莉花低语悲伤,它们则以慷慨绽放的姿态回应我。这让我不禁想起许多炽热的词语和青涩的时光,还有那些鲜活的人以及更为生动的梦想。这些草木是我忠实的倾听者,而这些看似无意义的倾诉,却带来了无比真切的快乐。正如诗人李发模所言:“与山水交友不累,与草木谈心最真。”
当然,它们不仅仅在盛夏绽放。不同的植物有不同的花期,在不同季节演绎枝繁叶茂,在不同时光里一轮轮复活,而其中,唯有夏天,最是热烈。
夏天的早晨,我常常起得更早。煮上热腾腾的咖啡,炖着排骨汤,飘悠悠地给花儿浇水,为盆景剪叶。偶尔剪下一束鲜花带去办公室,放在桌面上,伏案工作之余,抬头看见花开,不禁感叹:周遭无数山,岁月有温婉!
周末,买来鸡粪、羊粪、鱼肠之类的肥料,不厌其烦地翻土、修根、杀虫。每当此时,我总是渴望与这些植物的联系更紧密些,常常幻想在城市边缘找一间可以种树的老院子,种下更多的花草树木,尽情地享受光、热和质朴的世俗。
曾因工作需要,我出差了一个多月。为了解决给植物浇水的问题,我在网上搜索各种方法,并网购了一批自动灌水器。然而,由于缺乏经验,当我出差归来时,那些草木都因缺少照料而枯萎了,包括我曾经救活了七次的小叶紫檀。那天,家里人在等待我发火,而我只是平静地清理了小阳台,重新种下一批生命力更为顽强的植物,如三角梅、海棠花、黄金榕和幸福树,并再次种上了我最喜欢的蓝雪花。我理解草木的慈悲,它们能包容我笨拙的关爱,也能坦然面对春秋荣枯,正如世间众生皆如草木,唯有远方的青山亘古不变。
三角梅和蓝雪花都是藤本植物,喜欢沿着小阳台攀爬,过了夏天也固执地不肯入秋,在充足的底肥滋养下,将花期拉得很长。隔壁的阿婆曾打趣道:“妹仔啊,你家那蓝色的花爬到我家阳台的栅栏上啦。”她嘴上虽这么说,晒衣服时,却小心地避开那些越界的枝条,默许蓝雪花侵占她的“领空”。另外一边的邻居,常常端着自己烘焙的糕点送过来,每次都赞美几句阳台上的花儿,偶尔剪下几枝带回家插瓶。台风来袭时,几位邻居曾合力用铁纱网帮我兜住摇摇欲坠的花架,让它们在风雨过后依然笑得花枝乱颤。快递员每次给我送花苗时,都很小心地将它们摆正、固定,生怕压坏了。在陌生的城市里,我们这群异乡人因这些草木而逐渐熟络起来。
那个夏天,我在小阳台上给草木搭了多层花架,让它们可以更舒服地相聚。我为房间铺上了精美的地毯,挂起了雅致的窗帘,贴上了心仪的墙纸,在床头安置了一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台灯。我慵懒地蜷缩在沙发上,欣赏电影,品读书籍,被一屋子的花香拥抱着,尽情地享受阳光柔美、绿意浮动。
那些与草木相伴的日子,渐渐教会了我一种成长的智慧。蓝雪花懂得在水泥缝隙里寻找出路,茉莉花会在炎热的午后收敛花瓣,福建茶被修剪后反而会萌发更多的新芽,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节奏,我们在生活中也不必总是横冲直撞。
当蓝雪花再次爬上阿婆家阳台的栅栏时,我们相视一笑,谁都没去修剪,也许有些疆界,本就容许被温柔地侵犯。那位来自北方的邻居开始学做南方的糖水,有一次还给我送来了两大袋广式小笼包,我依然以鲜花作为回赠。源自草木的一番情义,使我普通的生活,一半充满人间烟火,一半洋溢着诗情画意。
汪曾祺在《人间草木》中曾写道:“世界先爱了我,我不能不爱它。”在钢筋水泥铸就的都市丛林中,我们都以自己的方式,将对生活的爱意培育成各种开花的藤蔓。那天清晨,当我浇灌花草时,发现指甲缝里残留的泥土,像极了记忆中长辈掌纹里的痕迹。那一刻,我恍然领悟:真正的记忆并非刻意留存,而是在不经意间于血脉中悄然扎根。虽然草木会随着季节的更迭而荣枯,但那些与它们相伴的时光,以及在花开花落间与自己内心对话的感悟,会永远镌刻在岁月的年轮里,成为时光长河中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换一种姿态爱自己
我喜欢把自己放逐于山川湖泊,不仅是为了求索,也是为了抽离。朋友说我的生活何其多姿,像一册翻不完的明信片,香格里拉的地平线,江南小镇的荷花园,青海湖倏忽掠过的鸥鸟,迎着日出缓缓前进的大漠驼队,都曾在我的微信朋友圈里留下转瞬即逝的印记。
从绚烂多彩的微信朋友圈回归到淡如清水的日常生活,我每日奔波于无尽的忙碌之中,见证了这座城市的无数个深夜与凌晨,经历了无数次的磨难与重生。我曾想将自己与世界的碰撞化作文字,成为独家记忆。而随着年岁的增长,我活得愈发谨慎,无端地恐惧文字会成为生活的原罪,以致落笔后,常常词不达意。
凌晨三点,我凝视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文字,屏幕上突然弹出《出走的苏敏》这个视频,讲述了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,因无法忍受生活的压抑,毅然决然地独自踏上自驾之旅,为自己重新开启人生的故事。那一刻,我看到自己宛如一只被钉在标本框中的蝴蝶,梦想的花粉沾满翅膀,却无法展翅飞翔,显得苍白且荒谬。我问自己,是否有勇气在未完全老去之前,像那位阿姨一样,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去感受世界?
内心的呼唤虽然响亮,但我缺乏足够的勇气逃离现实的束缚,只能选择更换一种爱好,从黑色的字块间抽身,尝试投身五颜六色的颜料世界,以这种微小的转变来刷新自我。
第一节课,我小心翼翼地描绘着每一笔,由远及近,从铅笔素描到涂抹底色。我反复向老师强调,自己毫无基础。老师鼓励我,说人类还没有学会写字的时候,就懂得用绘画表达情感了,所以,绘画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技巧。尽管如此,我依然紧张地一遍遍询问老师:“我画得对吗?”老师始终耐心地鼓励我:“你画得很好。笔触可以更大胆一些,用色还可以更丰富。”然而,当老师指出,“这里应该是青色”时,我却坚持要画成自己所期待的玫瑰红。老师笑了,说我在描绘自己的内心世界。诚然,我学油画的初衷本就不是为了艺术追求,我只是希望以一种新的方式爱自己。
那天,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的气味,画架旁的烛火上煮着花茶,钛白颜料在画布上拖曳出如珍珠母贝一般的光泽,心里所想的山川湖泊在画布上逐渐显现。对比当初学写诗文的初稿,同样的世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表达与解读。
我在窗前静心作画,不知不觉度过了三个小时,仿佛忘却了时间的流逝。然而,当我抬头看到树枝上那抹嫩黄时,突然鼻腔发酸,仿佛被现实狠狠地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。我想起在某个城市参加的一场关于绘画“枯笔”的讨论,那些嘲笑鹅黄过于单调、不配莫兰迪美学的冷言冷语。如今,我拿起了画笔,描绘自己走过的山川湖海,以及那尚不丰盈的内心世界。尽管我满心焦虑,笔触略显生硬,却依然任性地把生锈的钉黄搅进普鲁士蓝。我想要的色彩无须观众评判,正如我向往的远方无须向任何人解释。只要心有所爱,即便是“枯笔”,也能绽放出不一样的次第花开。
第三节课,我正想将失败的作品丢弃,准备重新画一幅。老师却按住了我的调色板,说:“你看这儿,普鲁士蓝加多了。”她蘸取一星那不勒斯黄,点在灰蓝色的湖面上,死水仿佛泛起了粼粼波光,湖水上面的树叶也瞬间变得立体了。这时,有人推门而入,看到被老师改过的作品,不禁惊呼:“这件作品可以挂在客厅里。太美了!”“真的吗?”我在疑惑中顿时收获了信心,开始更大胆地运用色彩,更勇敢地尝试高难度的作品。
“别害怕,画不好还有老师帮忙修改。”学画的过程,疗愈着我内心世界严重缺失的安全感,帮助自己一点点建立起信心,收获着重新爱上自己的喜悦。
我将我的初稿和老师修改后的作品,分享给了几位在绘画方面颇有造诣的朋友,并询问他们:“我是否具备学好油画的潜质?”有朋友反问我:“你在作画时感到快乐吗?你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!”有朋友鼓励我:“你对色彩的敏感度已经相当专业了。”还有朋友安慰我:“既然觉得追求文字太累,那就勇敢地去遇见另一个自己吧。”我明白,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鼓励我,因为只要怀有热爱,无论选择何种方式,我们都能从中获得快乐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渐渐地和老板娘、老师、同学们熟稔起来。老板娘常穿着亚麻长裤,说话的声音温婉动听,而她笔下的油画常常是自己在世界各地的剪影。爱学习的同学们总是互相鼓励,传递
温暖和善意,喜欢互相分享作品背后的故事。老师则不厌其烦地帮我们完善作品的细节,鼓励我们更
大胆地表达自我。她常说,每一件作品都映照着作者的内心世界。当老师和同学们看到我的画作时,
都不禁笑道,画面里规整的树影排列暴露了我的职业习惯,还打趣说我“真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”。
“可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度感性的女人。”我辩解着,却在刮刀抹开群青颜料时突然意识到,那些精心规划的旅行路线,那些标注着星号的必吃清单,那些严格遵循黄金分割构图法拍出的落日,何尝不是一种秩序的体现?也许,我从来不是我所认知的自己,骨头里张扬的色彩下,藏着一条隐没的理性风景线。换一种方式爱自己,我遇见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。
带着对绘画的“三分钟热度”,我在家里朝东的阳台上辟出约三平方米的空间作为画室。每天,晨光落在装亚麻籽油的玻璃瓶上,折射出如蜂蜜一般的光柱,我一边煮着摩卡咖啡,一边随手画几笔素描,或者挤出一管镉红色涂满整个画布,在五颜六色中,开始一天的工作和生活。尽管我笔下的作品,还徘徊在初学的阶段,但我用画刀雕刻的时光,在生命里匆匆掠过的光斑、雾气与晨露,会在油彩的厚度里获得延展。
颜料箱最底层躺着那团皱巴巴的初学画作,偶尔展开,还能看见当初怯懦的灰蓝色湖水里,老师点的那粒黄在余烬中发亮。当我蹲在阳台上给未干的画喷固定剂,呢喃着走过的远方与写下的诗文时,常常感叹很多美好未必就在千里之外,只要我愿意,它们可以住在我的调色盘里,等着某个平凡的星期天,从钴蓝与钛白的交界处探出头来,让我爱得很安静。因为真正的色彩本就需要允许底色渗透,正如接纳自我的混沌配资专业炒股配资门户,才能在亚麻布上遇见光谱的暴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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